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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三月該是個春暖花開的季節,但現在卻比秋還更有秋的蕭瑟,水泥路上盡是乾枯的落葉,一點點風就會掀起一陣的聲音,沙沙……沙沙沙……


「曉慈,我們家琇蓉有沒有在你家?」曾媽媽焦急地抱著電話,旁邊是琇蓉的電話簿,已經只剩下最後四筆「沒有阿,好,謝謝。」


秋風在春天的夜裡響著,共鳴路人的耳朵及琇蓉房裡的鐵窗。


不該罵她的,曾媽媽的手指不停撥著號碼,都是我不好。


終於打到這最後也最不想打的。


「喂,你好。」一把清脆年輕女人的聲音從話筒傳出。
「喂,我找柳士傑。」曾媽媽緊張的直冒汗。
「好的。」
「你好。」換了一個沉穩的男人。
「士傑,我是桂真,琇蓉有沒有去找你。」
柳士傑抬頭看看她的妻子,確定她進了房間,壓低了聲音。
「沒有,怎麼了?」
「她不見了,我下午罵了她,然後她就……」桂真用她一貫的自信語調,但卻藏不住她的濃濃鼻音。
「妳先別慌,我馬上過去。」


掛掉電話,桂真無力地軟在窗邊的椅子上,似是因士傑的即將來到而放心,卻又為自己的放心不甘心,接著回想起下午。


琇蓉把這個月的午餐錢搞丟了。
「妳在幹什麼,都已經國一了,連顧錢都顧不好!」桂真剛從工廠回來,晚上要去便利商店值班,好累。
「我又不是故意的,我也道歉啦,幹嘛這麼兇。」琇蓉低著頭「爸爸一定就不會這麼小氣。」
「你說什麼?」桂真像是被這句話刺激到了「那妳去阿,去找你爸,去找你那闊氣的好爸爸!」
「哼!」琇蓉也二話不說轉頭就走。


那時窗外的葉子也在沙沙響個不停,聲音大得像就在耳邊。


她還想起士傑,他總是這麼溫柔,對每個人都是這麼溫柔。


他的溫柔暖的讓人溶化,溶成軟綿綿、暖烘烘的,但卻再也無法離開他,否則就會凝結而碎裂。





「我想我們得分開一陣子。」那天是士傑的十六歲生日,空氣中漫著七彩的花香。「妳等我。」
只這兩句,隔天士傑從桂真的世界蒸發,丟下他口中命定的妻子及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。


然後他在琇蓉六歲時出現,說這一切都是年少輕狂,給她一張漂亮的喜帖,往桂真的生活投下一顆深紅色的核彈,沒有道歉,沒有爭執,沒有一哭二鬧上吊,只有一句淡淡的恭喜,儘管這六年來桂真一直在等他。


士傑對她說他給不起名份,但他會負責。桂真不要。桂真的孤單六年風雨撐到最後,她要的不是這個,她心中的軟弱跟六年的堅強不斷矛盾著。


而現在,琇蓉都已十三歲,歲月腐蝕著她的身體、她的心理、她的一切一切,她覺得她只剩下又愛又恨的女兒及微薄的尊嚴,現在琇蓉覺得士傑比她好而離家出走,等士傑一來,她怕她自己會只想要衝進他的懷抱,連尊嚴都一起丟了。


不行,她想,絕對不行,她要回去,拋開這段被他的溫柔所禁錮的日子。





桂真坐在窗邊,春天的秋風打得她的臉頰麻木了,一片染滿夜色的枯葉飄進她手心,那細微又響亮的碎聲。士傑應該快到了。





「媽媽,我們都是秋天生,可是爸爸是春天對不對。」六歲的琇蓉天真地問。





「怎麼好像很久沒見到那對母女啦?」公園中,幾個帶小孩來玩的媽媽正在聊天。
「聽說她把她小孩給殺了,前陣子警察才來我家問東問西的,實在是很恐怖。」其中一個阿姨壓低了聲音說著。
「是為什麼啊?我看她平常都很正常阿?」旁邊的伯母也湊了進來。
「誰知道呢?說不定是什麼精神隱疾,還是別管閒事的好。其實常常有個男人會來找她,怕惹麻煩我也就沒說了。鄰居這麼久了都不知道,幸好沒連累到我們家。」那個阿姨似乎很喜歡被追問的感覺。
「這樣不太好吧。」其中一位媽媽說。
「不然能怎麼辦?」阿姨皺皺眉頭
一群女人就這麼七嘴八舌討論著,到了晚餐時間,各自牽著自己的小孩回到原來的生活。





一星期後,警方在公園角落的枯葉堆中發現柳士傑及曾桂真的屍體,曾桂真的手裡握著一張紙條。


「琇蓉,妳爸爸不是春天,他只是個用花香迷惑小孩的惡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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